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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还记得他刚耗费了心力、救了她时的那段美好时光。

    那时候，他不动声色地隐藏身份，隐藏所有黑暗系的摧毁力量，收敛起冰冷的眉眼，努力而艰难的做一个温润如玉的寻常男子，在她美丽安宁的故乡与她以花为棋，谈笑对弈。

    她永远都是一身白色，再没有人能将白色长裙穿得像她一般灵动如仙，秀丽动人。

    当她微笑着看向你的时候，你会觉得，那姿容颠覆所有，再也没有人能超越一分一毫。

    于是，他望着她，眉宇间显出几分本该属于他的霸气，凝思半晌，灼灼地看着眼前缥缈如仙的女子，问道：“苏寒，你可有喜欢的人？”

    她素颜天真，笑了笑，认真地看着棋盘，漫不经心地说道：“赢了我就告诉你。”

    在她清浅干净的笑容中略微闪了闪神，君千墨看着那盘残局，如君临天下一般，一子落定，说道：

    “看来你注定要回答我的问题了。因为……你输了。”

    下棋如同领兵作战，运筹帷幄，靠智慧谋略，靠兵法如神，并不单单只是靠棋艺技巧。

    在这一点上，众观整片神鲲大陆，除了苏寒的未婚夫秦戈，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秦戈，与他死神君千墨的性格有九分相似，都冷酷无情，决断天下。可因为苏寒选择了秦戈，所以秦戈永远代表光明，而他死神君千墨则生来没有选择，注定代表着黑暗与毁灭。

    没有人知道他们性格相似、身份却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会是天道衍生下的亲兄弟。就连秦戈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一直把他这个哥哥当敌人，这次受伤也是拜他所赐。

    而他死神君千墨也从来不需要说明，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亲情，永远都是暴力和血腥，他对亲情早已失望透顶。

    他君千墨活着的最高使命和责任就是带着天命强行灌输给他的黑暗系力量摧毁一切，创造一个新的纪元，新的世界。

    只是，那些都是在他没有遇见苏寒之前。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仅仅是一个笑容，也会让你冰冷很久的心觉得温暖。

    似乎没有料到那盘棋会那么快分出胜负，也似乎没想到她自己会那么快输，苏寒从棋盘上抬起头来，眉眼弯弯，撇了撇唇，无奈认输道：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但是，愿赌服输，我告诉你好了。我有喜欢的人，就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远古的王者，秦戈啊。”

    说到这里，幸福充盈着苏寒的眉眼，她微笑着没有发现他瞬间变幻的表情，继续说道：

    “呵呵，知道我受伤康复之后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吗？因为你和我未婚夫秦戈的气质很相像啊，你皱眉时候的神情都跟我的未婚夫一模一样，我怎么会排斥和讨厌你呢？”

    原来，她亲近他，只是因为他跟她未婚夫的神情与气质一样。

    原来，他对她好，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为她疗伤，换来她的一笑，不过因为他只是影子和替身……

    他死神君千墨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过。

    仁慈的天道抛弃他，将他扔给残暴的杀伐天命时，他没有气愤过命运的不公。

    天道将所有邪恶的力量不顾他的意愿灌入他的体内，滋生出邪恶的分身萧陌，任凭邪恶的萧陌与他争夺身体的一半主权，经常承受撕裂般的痛楚，毁了他将来有可能走向光明的一生，他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弟弟秦戈一出生就拥有一片和煦温暖的家园，生活在美丽富饶的国土上，生来就站在最高的远古王位上俯仰苏寒最澄澈的目光，而他只能隐身栖息在最冰冷黑暗的天命地狱里。

    天道同时将他们幻化成人，一脉相承，命运却截然不同。

    他告诉自己，这是天命，他无须怨恨，也从来没有羡慕过谁。

    可是，现在，当苏寒说出这样一番对秦戈情深意重的话来，当她说出从小和秦戈青梅竹马，当她说出她是秦戈未来的妻，君千墨却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嫉妒！

    是！他嫉妒得发狂！而他身体里那股黑暗的力量也因此而疯狂滋长，另一半的灵魂被阴暗的萧陌主导……

    “你注定只会是我死神的王后。”他对她说。

    当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眸暗沉决绝，如深海里星星的沉痛倒影，那样夺目哀伤，却又那样坚定不移，似下了什么永不回头的重要决定。

    整片神鲲大陆，自万恶腐朽的上一任魔王陨落后，阴暗邪恶的魔之气流窜，要么血洗重生，要么一百年之后永远寂灭。

    遵从天道，被天道选中，他君千墨只能被迫选择前者，却从来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所做所为。

    其实，如果让他自己来选，他更愿意选择后者。

    倘若苏寒愿意留在他身边，一起度过那最后一百年，他愿意一百年后所有修为划归为零，永世沉寂，永不生还。

    他生来注定与光明背道而驰，另一半邪恶的灵魂在身体里撕扯，既然爱不得，那就心硬如铁吧。

    在他君千墨的世界里，他已不再奢望太多。

    他想自私一回，给她一座围城，让她呆在自己随时能看见的地方，触手可及，对目而望。

    ——这样就好。真的，只要这样就好。

    所以，他带着一身还未痊愈的伤，拉开一场早已无法避免的血腥之战。

    他早已忘记灵魂被萧陌主导时，自己杀了多少人。他是君千墨，也是萧陌，这是他的罪孽之源，都是他，他无法否认。

    当他血染的魔瞳发狂一般与秦戈站在决战之颠，他也曾经挣扎着劝诫秦戈，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弃一个人，我退城永不入侵。”他双眼漆黑如墨，做出最艰难的让步。

    “我知道你说谁，但……绝无可能！”秦戈挑眉，眉目凌厉如风。

    “那么，既然这样，你上次伤了我，这次，我专程来取你性命。”君千墨说得平静无波，一脸淡漠。

    秦戈迎风而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半分惧意：“我直道你早已魔气入体，噬血成性，杀我族人，四处挑起纷争，你身体里有天道赐予的两种极端的力量，这次我虽然有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决不会退让半分。拔出你的剑，刺过来吧。”

    当他的离魂剑终于刺入秦戈的心窝，秦戈笑了：“……苏寒永远不可能爱上你！因为……即便我死，我的魂魄也决不离她半分！”

    “那就魂飞魄散吧……”君千墨的声音冰冷如斯，就像被彻底激怒的暗夜里的最高天神。

    他一直觉得秦戈是幸福的，最后还能死在赶过来的苏寒的怀里，死在苏寒对他这个凶手的满目仇恨里。如果有来世，真想让秦戈也尝尝孤寂的滋味儿，一个人颠沛流离半生，被阴冷抑郁自闭所折磨。

    至少在秦戈死前一定知道，自他死后，他未能迎娶的妻子苏寒绝不会爱上他君千墨这个沾满鲜血的人。或者，任何人。

    “……不！”那时的苏寒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美目微垂，流泪不止，是那样哀伤绝望。

    “秦戈，你不可以死！你答应要娶我的，你从小就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骗人……”

    君千墨，或者说萧陌，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苏寒与脸色苍白的秦戈十指紧扣，而那个人垂死之时伸出一只手擦干她的泪，说了最后一句话：“……苏寒，来生，来生我一定努力陪伴在你身边，护你一世无忧。”

    说完，即使她哭得再厉害，他的手再也没能抬起来。

    “……我不要什么来生的一世无忧，我不要！我只要你现在好好的活着，我要你活着！”

    “他死了。”君千墨说，说得面无表情。没人窥视到他内心最深处的寒冷与孤寂。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在羡慕死时的秦戈。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死心塌地充满温暖的人。

    而苏寒，愤恨地看着他，又看看地上那个早已再无气息的人，嘴角笑着笑着咳出一朵血花：“要不然……你也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他没有杀她，怎么舍得杀她呢。

    可是，却无可避免的和她打了一场，他极尽所能的退让，最后还是用武力将一心求死的她带回，一直囚禁。

    他杀尽所有人，唯独只剩下她。

    一百年之约将近，最后的期限来临，新的纪元需要她最后一个光明者的血液来祭奠，但他不忍。

    如果可以，他宁愿前功尽弃，背负之前所有骂名，背负天道天谴责罚，和她一起百年之后永生寂灭，不再管那新的世界是否诞生。

    可是，九十九年过去，她依然一脸惨白、眼中了无生气，愤恨绝望的表情深深震撼着他的心。

    君千墨眼中闪过一抹最深的落寞：“说我是恶魔，死神附体，苏寒姑娘又何尝不是冷情冷血？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却从未见你再笑过。你还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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